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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原住民四百年


時至今日,道卡斯血脈仍沉默緩緩流動著

新竹的族群分布國際競爭時期

如果概略的以十七世紀作為分隔線,在
1624年荷蘭人進入台灣以前,我們看到的新竹地區大概會是這個樣子-大片草原、梅花鹿與山羌,以及說著道卡斯語的竹塹社與眩眩社人。這些現在被統稱為平埔族群的先民們,習慣隨著狩獵、貿易的需求遷移居住地,而在初次被載入歷史文獻時,一群竹塹社人正住在今日的香山到鹽水港一帶,眩眩社人則在樹林頭、九甲埔一帶居住。

誰是道卡斯

怎麼分辨居住在竹塹地區的道卡斯人呢?根據耆老口述,他們會種植芝麻與黍米,不太種植蔬菜,魚蝦會醃製之後再吃,鹿肉等獸肉製作成肉乾,其他獵物則喜好生吃。冬瓜是招待遠方貴客的最佳選擇,再搭配米粉與雞肉就是最高級的待客之道這可是專門飼養來招待客人的雞呢祭祀祖先的祭典則稱為「Patai」(巴代),一定要有的祭品是生鹿肉,由長老呼喚祖先名號前來享用。接著進行「走田」,由社內的年輕人「Mata」(麻達)進行賽跑與舞蹈,依照名次給予獎賞後,全社一同開罈飲酒,最後全社人切片分食生吃鹿肉。


漢人移民進入竹塹地區時所看見,主要的一群竹塹社人就居住在現在的香山,在已經進入全農耕生活的移民眼中,這些進行狩獵與簡易農耕的竹塹社人並不「文明」,因此夾雜著嘲笑與歧視,或許更多的是恐懼的情感將他們稱之為「番」,所居住的丘陵地也就稱為「番山」。

荷蘭東印度公司在經營台灣的過程中,對不願服從、納稅的平埔部落發動鎮壓,當軍隊經過竹塹、香山地區時,竹塹與眩眩兩社選擇了繳納鹿皮表示服從。荷蘭人的進入將竹塹社帶入了貿易與納稅的新經濟模式,而居間負責收稅的角色則多由漢人擔任。

而當鄭家父子驅趕荷蘭人、成為新的外來統治者,除了賦稅之外,更進一步要求嚴苛、沉重的勞役,破壞了部落生活步調,甚至用徵收的名義搶走大半糧食,這就使得竹塹與眩眩兩社的先祖們無法忍受,以殺鄭軍、奪回糧草的方式表達含血的抗議。然而在鄭克塽軍先進的武器、戰陣與人數優勢之下,眩眩社幾乎滅族,逃散之後再沒有重新凝聚,就此從史冊上消失。竹塹社則在鄭軍需要繳稅的人民以及服勞役的人手考量下,被允許回歸故地
香山到鹽水港一帶,之後也有社人移居到今日的生活美學館、東門街一帶。

然而清帝國擊敗鄭家,成為新的外來統治者後,來自福建金門的泉州人王世傑率親族等百多人移入,藉由牛隻與米酒的餽贈獲得竹塹社人允許,開始漢人角度的「開墾竹塹」。清除草野,建築水圳、開闢水、旱田是開墾的主要形式,但隨著清國官方勢力介入,透過墾照發放與首報陞科等行政措施,這些漢人向竹塹社人租來開墾的田地於是慢慢從尚未適應法治規則與漢文字的竹塹社人手中變成漢人所有。

道卡斯在香山

到了康熙末年,逐漸失去足夠謀生土地的竹塹社人,在香山出草了十餘名閩南籍的墾民以嚇阻移民繼續奪走社人的獵場。察覺到過量漢人移民的佔地開墾打亂台灣的勢力均衡,失去土地謀生的原住民諸族將成為社會動盪的危險因子。清帝國於是開始劃設原漢之間的空間界線(界碑與土牛界線),禁止漢人進入原住民的土地。這時的香山到鹽水港一帶被土牛界線區隔,是屬於竹塹社人的保護地。

清帝國劃設的原漢界線,
乾隆十五年紅線,
四十九年紫線

但是到了乾隆年間,此區的土牛界線禁令解除,開始有漢人進入香山南邊的鹽水港、內湖一帶開墾。位於香山中部的香山庄再度發生庄民被出草的事件。而有同安人吳祖由香山坑(今東香里)進墾香山(今大庄)。泉州人周某南下欲進入客雅溪
鹽水港一帶開墾,但受到竹塹社人出草而失敗,不過土地轉手到潘王春墾號之後,準備充分的漢人還是頂住了社人的威脅,成功在客雅溪一帶建立庄落、開墾稻田。

勢已至此,居住在香山這塊舊有社地的竹塹社人為了保住最後一點居住的土地,不得不選擇轉型。轉型之路已經有遷移至新社采田福地的族人示範,首先是配合整體「拓墾」的趨勢,社人擔任隘勇提供武力保護,漢人則在保護之下全力開墾竹塹社保留地,更進一步進入內山搶占「生番」活動的無主(原住民傳統土地並非私有,故沒有地契無法證明所有權)土地。今日的南隘、隘口等地名就是這段開墾等同爭搶土地歷史血淋淋的見證。

透過跟強勢漢人社群的配合,社人獲得喘息的空間,開始讓子弟進入番學堂學習漢人文化、技術,漸漸的從姓名、職業到生活習慣融入漢人移民社會當中,也影響了漢人的風俗,至今仍能夠看到一些平埔先人的習俗痕跡。如今的香山地區,已經難以從閩南、客家、中文的使用者中辨識出竹塹社的後人,但道卡斯的血脈仍沉默的緩緩流動著。

從台東成功漁港到海山港

今日香山-那魯灣聚落

今日的香山雖然看不到道卡斯人了,但卻有另一群原住民在此生活,他們是來自台東成功的阿美族人。
Lihanan Inqui說道,自己本來在台東故鄉捕魚、種田,但當地由於風浪過大,捕魚人時常入不敷出,又聽遠赴香山海山漁港(當時還沒有建造港口)討生活的族人提到濕地附近海象平穩、漁獲豐富,被稱為金船長的Inqui於是來到香山的明發定置漁場。證實族人所言不虛後,金船長便回鄉,帶著太太Falio Sutia、兒子與族人,一行12人搭著16馬力的小膠筏,花了兩天的時間,從東半部繞過大半個台灣來到海山港落腳。


但想要在此落地生根,租屋就不是長久之計。為了解決居住問題,在
1990年代金船長跟幾名先行的族人,在堤防邊的國有閒置土地(現在的那魯灣街)自力搭建起簡易的住屋。由於經濟上的侷限,幾乎所有的建材都是來自於附近的在地人拆房子的廢料。在情商附近的居民接來電力、自行設置地下水塔之後,基本的生活所需總算齊備,只是因靠近沙岸地下水含沙量多,半個月就得清一次水塔,生活的非常克難。隨著民生問題穩定下來,陸續遷入的族人也增加到一百多人。幸而這塊土地較無開發價值,沒有像其他縣市一樣遇到強制拆遷,在2000年也申請到水電與門牌的設置,正式以那魯灣部落之名成為新竹香山的有牌居民。

雖然遠離故鄉,但族人們每年七月都會回台東參加豐年祭,九月還會在那魯灣部落自行舉辦,傳承原本的傳統也建構新的共同記憶。近年來甚至吸引了一樣離鄉背井來都市討生活的其他原住民族群,互相參與彼此祭典,既交流也互相扶持。

2016
年,一對族人夫妻為討生活駕船遠赴宜蘭烏石港抓鰻苗,卻在回程時於東北角發生意外,留下幾名年幼兒女,在教會與族人支持下面對失去親人的悲痛以及自力維生的重擔。來到香山落地生根也過了
三十多年,隨著第三代進入學校就讀,族人們正朝向提高收入、翻轉社會地位的目標慢慢努力,希望把這裡一步步打造為心目中的「那魯灣」(意為夢想中的新天地)

文:戴唯峻
圖:劉家維、汪葦如
受訪人:Lihanan Inq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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