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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埔】牛埔山人家,陳彭甜


早年牛埔樣貌

自小住在牛埔山上,是真正在牛埔山長大,位置在更高處,在地人都管叫「頭埔頂」。聽聞以前原住民多居住於此,牛埔山也被稱做「番仔場」;時移境遷,現在已經無法察覺相關歷史痕跡。村民每日牽牛來此地放牧。當時門前道路未開,想順利通行都得繞過長長水圳。

彭甜嬸,民國二十七年出生,經歷日本時代、國民政府來台的不同階段。六、七歲年紀,時值戰亂猛烈之際,當時城內人躲到他們山頭疏開,山頭四處打出一個個防空洞。「三不五時聽到轟隆隆飛機聲,馬上跟著大人躲到防空洞中。附近不能燒柴生火,煙一冒,子彈就會掃射下來」生活困難外,隨時面對死亡威脅,也是對於時代的深刻記憶。

美軍戰機主要攻擊機場與馬場。早年地方工作多在牛埔山放牧,水田外,日本時代曾經四處種滿甘蔗;而後栽種相思樹搭窯燒炭。工人砍下樹幹,他們便會趕緊撿回小枝做柴燒。牛埔也因此變換出另一面貌。

 

養女身份

出生八個月左右,在奶奶重男輕女觀念下,便將她送給其他人家領養。「養不起,都送給別人。男生才留在家裡。」彭甜嬸說著早年的送養常態。是家中的老么,還有一位大姊、兩個哥哥。養父母雖然疼愛她,但是生活仍然辛苦。鄉下每逢收成農忙,她總跟在大人後頭撿拾殘留稻穗,賺取微薄零用。

養父母從事「做犁」工作。「犁」,是早年人力耕作的重要器械,翻田整地時,會將木造的犁掛在耕牛身上,由牠拖行打鬆泥土,是農村生活要角。也因此,相對於一般田庄人而言,農具製作者收入較高。

本身是客家人,卻在道地的河洛庄成長,每天與操著台語的小孩一同玩耍。就學年齡時間,恰巧台灣終戰爆發,便乾脆放棄唸書。她說,當時年紀小不懂事,大人常威嚇:「老師很兇!如果去讀書會被打。」聽完村里六、七個學童都不敢要求上學,彭甜嬸是其中一個。後來才知道是鄉下父母生活困頓,為節省學雜開銷的方法。


婚後田稼生活

十九歲嫁到牛埔山,丈夫是農家子弟,開始學起「做田」。水田加旱田,差不多一甲地。每日下田、插秧、除草、割稻;採豬菜、種番薯,甚至是養豬。對早年生活的人而言,養豬等於養家庭。一件件農家事,都是她重新學來的。

缺乏機械的時候,凡事靠雙手。每天跪在地上除草;插秧時刻,她便戴著蒔田筒,將成片苗圃一塊塊剝下,放在田岸邊供男人下秧。灌圳水渠不興,農作多吃山溝水,不足就自己找小河、埤塘去挑。少肥料、農藥,收成普遍匱乏。一甲田生產個三、四千斤已算多。自家吃都不夠,還要交租給地主。

那時候收成少,做自己要再做別人的田,才有辦法養活一家老小。三餐吃番薯,家中無水龍頭,每天都要挑上木桶到溪邊打水才行。務農閒暇之餘,便外出做小工,主要是土水工程。民國六、七十年代,台灣建築業蓬勃發展,在工地掘土擔沙給師傅用,是粗重、靠勞力的臨時工,卻也幫助照料一家溫飽。

「家庭即工廠」時期,代工多到做不完。業者會載著娃娃請她縫製,賺取一些手工錢。從農村副業開始,慢慢轉變、取代成為一地發展軸心。

 

彭甜嬸在牛埔山每天下耕田︑做小工來拉拔子女長大

晚暮時光

三男、四女,生下七個子女。每天兼顧種田、做小工,還得照顧家庭。天未亮就起床先煮飯給小孩吃,自己胡亂扒幾口飯就到田裡工作。挑水、洗衣,備柴草燒火,空暇時接小工來做,經常三經半夜才能休息,隔天一早又開始相同生活。

年輕時候走中華路,沒鋪柏油扎腳難行。路面不大,一台車勉強通行的寬度。交通不便時候,遑論汽、機車,連腳踏車都不見得有幾台。想要買賣貨品,到牛埔店仔口一帶外,就是新竹市區的中華市場。用扁擔挑些柴草、相思樹尾販售。赤腳走幾個鐘頭,就為了換菜、換米以及鹽巴回來。

以前都講吃飯配鹽,但是日本時代的人,飯跟鹽巴都是缺乏的必需品;豬肉更甚,一周全家才分得一小塊。米糧、調味料同樣配給管制。不像現在,只要有錢多少都買得到。

「內山人傻!擔米去賣,換番薯回來。」她淡淡地說起,卻忍不住苦笑。


文:沈華葦
圖:沈華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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