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搶水
林建新,早年家中務農。他說,頂福的熱鬧,因為汀甫圳的開發而起。水,對於當時的農民來說,是相當重要的資產。那時按照土地大小,需要收水租(註1)。通常水尾的人總是忿忿不平,缺水之年,時常水頭灌完、水尾就沒得用。農民常常需要半夜起床守田邊,確保自己當期能有充沛灌溉水源。
水圳珍貴的年代,庄落開始出現搶水的流氓。他提到灌溉期間,浸水庄會派人過來,在水頭就用鑰匙鎖起,礙於惡勢力,通常也是敢怒不敢言。有次,他們偷偷的將鑰匙備份一支,趁著月黑風高之時,以聲東擊西方式,先放行次要水道,趁他們看顧不及的時候,再趕緊放出主要水道水源。不出半小時,五分地就淹滿。這件事,建新伯至今仍印象深刻。
![]() |
林建新與吳順隆先生 |
艱苦米粉工
父親那一代開始從事米粉業,建新伯也順其自然地從小跟著做。他說製成米粉相當辛苦!清晨三、四點就得起床升火。那時並沒瓦斯爐,必須用大灶認真掌控火侯。煮不熟透,出來的米粉會缺乏彈性,形狀也不漂亮。
米粉製作每一道手續都是功夫!前晚先洗好米泡一晚,少說要洗三回,否則做出的米粉容易變黑。白米撈起瀝乾再倒入石磨成漿,盛裝在布袋中,還需用石頭壓乾水份,然後以雙手搓揉成掌心大的粿丸,再放到鍋裡烹煮。
半熟狀態下,以「輪粿機」碾壓成片,再由底口模具擠出一絲絲米粉條。下方放著鑄鍋煮水,再炊煮一次至完全熟透。成品切為一段段,撕開來披到竹架上,拿出屋外風乾,以完成乾米粉製作。
父母輩時尚未有電力、機械,油壓是動力來源、手工是唯一途徑。選米、磨米、蒸米糰、披米粉、曬米粉,至少耗費兩天時間。當時忙碌一天的產量不足五十斤,工作相當艱苦!
米粉,曬頭吹屁股
曬米粉,更是一道精密作業。「人家下雨時是往屋內跑,你看到往外衝的,那他家一定是做米粉的。」收米粉時,各人雙手端上一盤,跑得急,時常撞到閃腰,建新伯打趣的說。
「三分日、七分風」是好米粉要訣。跟著風向、日照改變位置,是米粉時時注意的必要工作。「米粉要曬頭、吹屁股。」是他們好吃的口訣。太陽正面曬、風勢後面吹,出來的成品帶些曲徑,俗稱「香蕉彎」的質地才會好。
再來,「米粉是不當後母的!」因為後母順位排第二,米粉則是不曬第二天。一天若沒曬乾,隔天選擇再曬,糊爛不打緊,整個外型歪七扭八,口感也容易變酸。尤其是三、四月遇上雨季時,那真是苦不堪言。
每一位米粉工在製作前一日間、當天清晨都得看天,以評估天氣好壞來預測品質。仿若氣象專家一般,相當懂得辨別天候。「三點收的米粉,味道口感保證好!若五點都還沒收,那就難吃啦!」建新伯如是說。
聊起製作米粉往事,建新伯雖然輕鬆笑談著,但從字裡行間來看,完全可意會到每一塊米粉的得來不易。在那個純手工年代,一千斤,就得全家人出動!家中父母、九個兄弟姊妹一起做上三、四天,才能達成工作。
現在全自動化,按鈕設定一下,簡單的很,一晃眼即完成。不過論其品質,再也無法像早年手工製程那般小心翼翼了。
註1:「水租」即是「水利會費」,每公頃大約四千元左右。農民只要有灌溉用水需求,就必須納水租,過去各地農田水利會人員每年都要外出收租,分一、二期作,一年收取兩期,這些費用運用在水利設施的興建與維修等。
文:沈華葦
圖:沈華葦、汪葦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