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人家
蔡新屬,生長於香山大庄明烈宮口一帶。小時大庄街道與今日商家林立樣貌迥異,放眼望去悉數田畦,房舍三、兩相鄰顯得稀落。地面未鋪柏油,沙土碎石滿路,走起來刺痛難行。
家族以務農起家,從爺爺開始承接給父親。奶奶重男輕女觀念,本想將新屬姨送人領養。豈料第一次,去三個月對方便懷孕;第二次養大要送作堆,接連兩次抱回。第三次再送, 人家說都已經這麼大還送養?勸父親趕緊登記戶口。她才從此留了下來。
父母忙著在田中、海邊工作,小孩由奶奶帶養。奶奶十分嚴厲,十六、七歲時,中午休息回家不能馬上吃飯,即使一點要上班,也得先幫父親挑水澆蘿蔔,四十分才能吃飯,隨便吃幾口,就要趕快再出門。早年人家吃稀飯多,父親是經濟支柱,又是獨子,奶奶都把乾飯盛給父親,其他人吃粥,總是如此。
貧困生活
當時渴望能買一輛腳踏車,「像姊姊騎的淑女車那樣…」今日微小願望在那農村時代,父母卻難以承諾,只能與父親共用一台大型腳踏車。由於個小、車身高,每次騎至坡道不夠力,只能下車牽著通行;陰雨天泥濘,車輪陷入泥中無法動彈,經常使她跌個四腳朝天。「回家就鬧脾氣不吃飯、不上班…」。父親即使多少心疼女兒,卻仍然無法實現心願。
工作薪資袋全數交給父親,自己才領一百元零用金,直到出嫁結婚依舊如此,兄弟姊妹皆然。希望多些零花,就得加班或者做手工。那時替聖誕泡裝鎢絲是代工時興,每天忙完磁器工廠作業,回家馬上接著裝燈泡,存上好一陣子,才買下屬於自己的腳踏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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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磁器工廠內作業情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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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大同磁器同事於新陶芳聚餐合影 |
大同磁器
終生於大同磁器廠中工作,由於個性好、人緣佳,年紀也是最小的,同事都暱稱她為娃娃。大庄國小畢業後,姊姊已先到大同磁器上班,庄里人泰半在那發展。大姊說廠內工作相當辛勞,二姊就帶著她到市區「康樂皮鞋」工作半年。一天工資七塊錢,一個月至多二、三百元。母親不捨年紀輕輕離家一人,才讓她回到大同磁器應徵。
當年由江董事長直接面試,不足年齡的她,是否適任受到質疑。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新屬姨,直率回應:「我沒做您怎麼知道?」同一屆許多應徵者未入選,董事長卻選擇十四歲的她當起試用工,也開啟三十年的大同磁器生涯。
背負眼光的新屬姨,決心努力勤做以回覆董事長期待。民國五十五年進入大同磁器服務,經歷三年手工;「做杯子開始,兩、三台機械,一開始,手動的,還得有人去拿,不似如今的全自動化...」還沒手套的時候,她幾乎每天做石膏模到雙手起水泡、流血也不願停止。三個月就升為正職生。
當時負責動力成形班,從製土出來到手工模具定型。如同現今手拉坏般和水塑邊。大件物品以窯燒;小件物品則放置架上,以太陽光曬乾,再加工修飾。隨著公司與日本技術合作,慢慢機械技術進步,替代大量人力手作需求。
台灣經濟起飛,廠內鎮日趕工,採三班制。即八點做到四點、四點到十二點、十二點到八點,窯爐日夜在燒,幾乎二十四小時不中斷。董事長不分日夜盯著進度,上班時間相當嚴格。一次,年紀輕愛讀小說,趁著上班時間偷翻,董事長發現後痛罵!「碗都流走了!妳還在看書!」一嚇,從此聚精會神作業。由於嚴肅拘謹的形象根深,員工私下幫董事長取一綽號「黑陰ㄟ」。聽來肅殺的職場氛圍,新屬姨卻說,每每大夜班趕工,董事長總會請三姓橋飯店準備一大鐵桶,裝盛滿大麵糊。瘦小的她,一口氣可以吃掉三碗。想到此,懷念起董事長對於員工的體恤,新屬姨忍不住笑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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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屬嬸展示多年保存下的大同磁器 |
幸福人生
民國五十五年進入大同磁器服務,到八十二年為照料公婆才提前退休,任職二十七年。因緣際會下,兒子也跟著進入大同磁器,就這樣養活家中兩代人。現在的她,在明烈宮、社區發展協會擔任志工,平時幫忙照料孫兒,過著閒適安逸的生活。
文:沈華葦
圖:沈華葦、蔡新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