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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隘】 鐵道員之妻,曾英

 


海埔掏金一場空

曾英,地方人稱添貴嬸,昭和二年出生於古車路(註1)。當時父親母親忙著打拼,添貴嬸八歲就開始煮菜顧小孩,一天煮兩餐,因為個子不夠高,必須墊著醃缸,人站在上面,才洗得到鍋子。她感嘆道,以前的孩子都很厲害,現在的小孩七、八歲,還要載他們去讀書,讀完再去載。

小時候家中很有錢,有僱長工,阿公在台北當弁護士(註2)。父親有五個兄弟,四伯、五伯有讀上去,但父親沒念書,在添貴嬸16、17歲左右,家族拿錢到苗栗大埔投資海埔新生地失利,18歲家道中落才搬到南隘。

家族在海邊口買地開田,鹽水田種不起作物。「稻子長鬍鬚(不結穗),地瓜像泥鰍(細細小小)」是當時困苦寫照。 添貴嬸的父親曾對她說,當時錢是用好幾條大毛巾包著,一次又一次拿去賠掉的,整個家族也因投資失利自此分家、各自打算。剩下沒有什麼好分的,每個人自己房間的東西收一收就走了。

古早時南隘地方的鄉下宴席

 

生不逢時無書讀

添貴嬸語氣略帶得意地說自己算是讀書的料,國語研習所有47個同學,她每一項最少都甲、甲上,一個鴨母卵(註3)都沒有。同學裡還有年紀比較大的,她才12、13歲就是班上第一名。沒有繼續念下去,因為當時覺得讀書無用,家裡也有很多事要幫忙。

空襲的時候住在南隘那裡,空襲比雷公還響,如果響長聲就是開始了,大家要注意;如果六聲響就是到達了,村民就趕快躲在家裡。「都有暗號跟我們說。每個人都不敢去讀書,我的妹妹在讀書要註冊時也遇到空襲,就這樣沒讀書,一天到晚都在空襲誰敢去讀書。」正值空襲征戰,許多人失去念書機會。

空襲時食品物資都是用配給的,一鄰才分到一張布,用抽籤決定誰家拿去,麥片、米也都是配給的。有時會去田裡撿番薯,是段很辛苦的日子。




持家苦日頭

姻緣來得巧妙,是婆婆作主的。當時婆婆為添貴嬸父親工作,每天一起做工,覺得添貴嬸會工作又有話聊,便屬意要她當媳婦。當時公公在竹南重病,幾乎只剩一口氣,婆婆想說,是不是喜歡這個女孩子,沒有談妥婚事不願意走,就請添貴嬸鄰居來作媒,早上談親才談成,下午公公就過世了。

22歲嫁給先生黃添貴,先生在台北鐵路局擔任電路工,一周才回南隘一次。先生是獨子,只有一個妹妹,已成年訂婚,先生認為妹妹錢應該要存著不用拿回家敬老,添貴嬸也因此不敢請妹妹分擔家務,只得自己一肩扛。

甚麼都做,鎮日奔波。山頂種西瓜,山腳溪邊拿水 ,中午就到溪邊洗衣服。也曾種茶,還有養豬,吃飯時就是「豬三桶,人三碗」。直到三十多歲、小孩上小學後,才比較清閒,改以種竹筍為主,每天早上六點多西門市場那會有車來收。

閒暇時還會跟好姊妹坐火車去市區,當時南隘沒有巴士,火車站沒有月台,是要爬階上去,爬不上去時,甚至有些人會吊在車門,可以掛到4、5個。有次沒能趕上,火車就這樣開走,索性就和姊妹們穿著高跟鞋一路走到市區。

 

生活點點滴滴

日本時代要去市區幾乎都是走山路,走古車路到青草湖,再走到新竹市區。添貴嬸有陣子會拿番薯去青草湖賣,沿路都可以買賣。雖然山路彎來彎去其實比外路遠,但是走時不用等紅綠燈,反而比走外路快,當時的外路並不熱鬧。那時候的南隘種滿甘蔗,連山上都是種甘蔗的,中隘還沒有分出來,那區也是甘蔗,光復後才有荔枝。沿著河有五分車路,民國後就消失了。家務、農務都是女人在做,男人都出外賺錢作工程,小孩念書或是小孩顧小孩。

添貴嬸憶述戰爭結束前的市區。「本來都買不到東西,戰後囤貨出來,很多人才以物易物、換取所需。製糖會社沒了,那時候甘蔗沒人好好照顧都小小支,大家常砍一砍回家,自己榨甘蔗、煮成糖。後來這些甘蔗沒種,田分給南隘這邊的人,分一分讓大家種。」放眼所及的稻田,以前都是甘蔗園。添貴嬸講著隘口土地變化。

日本糖業株式會社的甘蔗田,原本都是新竹市區鄭家的地,鄭肇基賣給「日糖」時,契約有加條件說不能趕走村民;戰後移轉給台灣糖業股份有限公司,起初相安無事,後來糖廠開始收取租金而有所爭議。直到公地放領,民國六十年代才將土地所有權移轉給農民,開始轉成稻米耕作。現在休耕的田多是因為後來米價不好,大家才陸續廢耕。

 

後記

鄰居黃阿姨說,添貴嬸在她童年時(民國五、六十年代),可說是當時隘里的貴婦,打扮入時穿著時髦,因為先生在台北的鐵路總局工作,坐火車去城裡不用錢,每天家中都有四色牌局。直到她先生因為中風提早退休,添貴嬸盡心照顧先生二十年,地方佳話。

 

註1:位柯仔湳東邊,舊時地處茄苳湖到寶山鄉新城間的牛車路得名。
註2:律師。
註3:考零分之意。

 

文:廖子齊
圖:劉家維、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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